抱疴弃疗

把兔崽子养成笨蛋团长是怎样的体验(二十九)

  神威没想到阿伏兔会这么做,当他被那条独臂揽进胸怀的时候,那种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心脏先是一哆嗦,然后整个人仿佛被投进了温泉里,所有皱巴巴的地方都泡开了,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熨帖。他舒服地蹭了蹭,身下的那具躯体坚硬又宽厚,阿伏兔紧绷的肌肉在轻轻颤动,散发出燥热的气息。

  

  神威感到了满足,他知道自己这个副团长能爆发出怎样的力量,也曾亲眼见过阿伏兔如何冷酷地碾碎敌人的皮肉和骨头,这是一个绝不会让人认为是弱者的家伙,但在面对他的时候,永远这么温驯克制,唯恐伤着他似的,小心谨慎得可怜。但神威同时又不满足,他想要探索更多,深入到阿伏兔平静的表象之下,触摸其中的痛苦和欢愉,他想搅烂那里面的伤口,看这个凶狠的战士因他而哭泣。

  

  这种感觉到底算不算喜欢?神威不知道,更不乐意去想,反正无论是什么感情,他都根本不想要,所以确定了又有什么用呢?哪怕仅仅是像现在这样,他已经觉得太多了,在阿伏兔怀里,他居然感到安心,可他不想要安心,就连他会感到安心这件事本身都让他生自己的气,他迁怒地摩挲阿伏兔的脖子,“阿伏兔,我真想杀了你。”

  

  阿伏兔不禁莞尔,他听得出来神威是认真的,这个长着天使脸孔的少年总是这么轻描淡写地干些残忍的事儿,唉,他野心勃勃的团长,满身活力的年轻人,任性的小兔崽子。

  

  神威对他的反应很有些不满,手指轻轻按压他的颈动脉:“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

  

  阿伏兔像是抚摸一只小猫那样抚摸神威的脊背:“没有,你想杀我的话,随时都可以,别让我父母知道就好,我怕他们找你报仇。”

  

  “他们?哼。”

  

  “哼什么啊,别看他们一副穷酸样儿,其实特别护犊子,如果我死在战场上,那也就罢了,可要是死在上司手上……我真怕他们想不开找你拼命。”

  

  神威从阿伏兔的手臂下滑了出去,在沙发另一头翘起二郎腿,笑道:“你们这一家子倒是感情深厚,这我就想不通了,你当初干嘛离家出走啊?”

  

  “这是两码事。”

  

  “哦?”

  

  阿伏兔通常不愿意跟人讨论这个,但是今天不同,而且他面对的是神威,所以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不好意思地笑:“就算是我也有叛逆期啊。那时候我刚被学校开除,我父母觉得天都要塌了,他们觉得都怪我乱说话,留校期间还不老实,把我狠狠大骂了一顿,还逼着我去给学校道歉,为此他们还想过找人借钱托关系,总之要让我继续上学。但是我觉得那根本不是我的错嘛,为什么我要道歉?所以就……”

  

  “就因为这个?”

  

  “也不光是吧,我其实早就不想听他们的了,从小到大每件事他们都替我安排好,连大学的专业都是他们挑的——法律系,因为他们觉得这样我以后就能当个律师,收入又高还体面,能挤进精英阶层,谁都得高看一眼。”

  

  神威设想了一下阿伏兔西装革履的律师打扮,不禁被那个画面逗笑:“听上去不错,阿大律师?”

  

  阿伏兔没受他的干扰:“但那根本不可能。他们以为天人看不起他们是因为他们没文化,只能靠出卖武力,所以高贵的天人鄙夷他们野蛮是其来有自、理所当然,但我上了大学,我的同学不也一样喊我野蛮人吗?我父母还想让我拿到梅莉星的国籍,这样以后我和我的后代就能在世界上最发达的地方享福了,不过我觉得他们最期待的是能跟别人说他们的儿子是梅莉人——就好像梅莉人血管里流的都是香水似的。”

  

  仿佛要印证阿伏兔的话一样,特使那边忽然喧哗起来,弗雷似乎是喝多了,话音里已经开始大舌头,他用力挥舞手臂,大声疾呼:“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个,跟夜兔谈生意?天啊,那些卑劣的夜兔刚刚通过血腥的清洗夺来了权利,简直就是一群强盗、匪徒,跟他们有什么可谈的?要我说,就应该杀光他们,这样宇宙就清净多了。你们能相信吗,他们居然不能晒太阳,什么人会不能晒太阳?他们大概根本不是人,是魔鬼留在人间的后裔,要么就是吸血蝙蝠和某些败类的杂交种,否则为什么他们到哪里哪里就流血?”

  

  阿伏兔讽刺地笑了笑:“你看,他们不会管是什么人在雇佣夜兔去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只会怪罪夜兔杀了太多的人,可同时他们却愿意跟春雨做生意。”

  

  转过天去,就是梅莉星特使与春雨真正会面的日子了,阿伏兔与神威先到了会议室,十分钟后,弗雷带着一众保镖顾问卡着点进了门,众人自然不免寒暄一番,弗雷倒不复昨日那副面孔了,经过一夜,此人焕然一新,此时的他衣饰得体、笑容温和、举止有礼,很像电视上的受欢迎的天人明星。

  

  阿伏兔的父母跟在弗雷身后,还是那副全副盛装的模样,两双眼睛抓紧一切机会瞟向他们不听话的儿子,用能把眼球瞪出来的力气使着眼色。阿伏兔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他努力忽视一切目光,打定主意少说话不出头。轮到他和弗雷握手的时候,弗雷眼神专注地探究他的表情,似乎很想从他脸上找出些亲善的痕迹来,阿伏兔猜想他父母可能在弗雷面前打过保票,因为他昨晚不想跟他们吵架,所以什么都没说,但他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双方依次落座之后,弗雷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比如对第七师团的能力早有耳闻,春雨日后的发展值得期待之类的。神威应对这种场面还算有经验,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谈话很快进入了正题。

  

  首先要解决的是春雨和梅莉星之前的合作关系,由于高层换届,很多事宜需要重新确认,不过这费不了太多时间,反正原先拟定的条件不可能亏着谁,麻烦的只是他们为了保密不爱留记录,所以才需要费劲巴拉地再谈一遍。

  

  阿伏兔也是第一次知道春雨和梅莉星居然有那么深的联系,在总部整理资料时,他只知道春雨的许多武器弹药是从梅莉星弄来的,至于具体细节,他就不是很清楚了,暗揣无非是买来的或者替人办事换来的,事实也确实如此,可他万万没想到双方竟是如此大宗的交易。

  

  春雨所有的装备,几乎全部来自梅莉星,梅莉星只要很低的价格,有时候干脆白送,代价是春雨需要在梅莉星不方便出手的地方替他们卖命。毕竟梅莉星是一个崇尚和平与自由的文明国家,宇宙的领头羊,像是给某些资源型行星搅浑水的事,怎么好亲自下场呢?海盗就不同了,他们天生干这个的,吃的就是这碗饭,既把本职工作干了还能拿梅莉星的资助,何乐而不为啊。多年来,双方可谓互利互惠、关系稳固,尽管梅莉星也常嚷嚷着要剿灭危害四方的宇宙海盗,但托赖于信息交流的便利,他们就没怎么在战场上碰见过。

  

  这次他们要谈的内容里也有一大笔订单,是阿呆提督已经谈过了的,但由于在营救神威的时候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战损,阿伏兔与神威商量过要追加一些订货。弗雷那边找了好多理由,主要意思是说因为没和神威合作过,希望能再考虑考虑,甚至连之前就谈好的也想延迟交货。

  

  神威耐着性子跟他扯了半天,弗雷终于松口,说道:“站在我的角度,当然也希望我们长期以来的良好合作能够继续下去,但是这么大笔的订单需要各方面的协调才行,不是一个两个人就能做主的。目前我们内部有些人对你们颇有微词,我想你们应该明白,你们刚刚经历了一起动荡,显而易见,你们会把很多精力用在维持现状上,我们不能确认你们是否还有足够的余力完成我们想让你们完成的事——当然我希望你们可以,我这么说你们能理解吧?”

  

  他说了这么一大套,神威却不想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们证明实力?或者说,让我们证明仍然能为你们所用?”

  

  弗雷面露尴尬:“我只是确认想我们的合作关系仍能良好地继续下去,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神威微笑:“直接说吧,需要我们做什么?”

  

  弗雷提出,近来有一伙人在挖梅莉星的墙角,先头有农学专家离开时他们还未注意,但前不久有个水平极高的阿鲁塔纳研究专家也意图辞职,他们调查了那个专家一年来的接触对象,发现是几个来自外星的极端民族主义者在鼓动他。虽然他们试图软禁那名专家,但由于没有料到对方的武力水平没能成功,他们认为这是个危险的苗头:“我们不确定他们打算干什么,如果让这么危险的技术落在那些疯子手里,对全世界都是个威胁,他们这次没有成功,但我想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的,我们希望能把危险及时掐死在摇篮里。”

  

  神威说:“干掉他们,对吧?”

  

  弗雷说:“如果你坚持这么表达的话。”

  

  “那么说说吧,对手到底是什么人,我也很好奇呢,居然只是撬一两个你们那多得烂大街的专家,就能被视为威胁,看样子会很棘手啊。”

  

  “确实很棘手,怎么样,有兴趣吗?”

  

  “有那么一点。”

  

  “早就听说神先生最喜欢与强者对决,看来果真如此,那么我们应该没找错人,这件事交给你们再合适不过了,相信神先生也会感到愉快的。从之前得到的消息中,我们可以确定,那一伙极端分子全部由夜兔组成,他们用种族复兴之类的花言巧语说服同为夜兔裔的研究员加入他们为他们所用,他们甚至在徨安建立了据点,听说他们屠杀那里的珍稀动物贩卖到宇宙中来维持开支……”

  

  “等等。”神威打断了弗雷德滔滔不绝,“在我们面前,这些话就免了吧,总之你是想让我们干掉徨安的那些夜兔?”

  

  弗雷道:“那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吧?虽然同为夜兔,但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武器的问题你们也不用担心,只要你们到了,武器马上就能送过去。”

  

  “听上去很不错,有值得挑战的强者,顺便还能做个买卖。”神威说着,转头看向阿伏兔,“我觉得值当干一票,你觉得怎么样,阿伏兔?”他恶意地问。

  

  阿伏兔在桌子底下踢了神威一脚。

  

  他曾对神威说过在徨安的经历,平日里也没少念叨种族存续,所以神威当然知道他觉得怎么样,但神威就偏要问他,他不想理,神威就不继续,于是全场的人都直勾勾地看向他,他只好开口:“根据刚才弗雷特使说的,对方能让梅莉星感觉到威胁,而且还拥有了阿鲁塔纳方面的专家,我想没有任何人会在准备不足的时候去对付他们。如果到了地方才给我们武器,那么在武器送到以前我们的战士该怎么办?何况据我所知我们的武器交易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准时,恕我直言,我不能用战士的生命去赌货运速度。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先解决订单的问题。”

  

  他父母的眼光快要给他脸上烧出个洞,阿伏兔控制自己不看他们,他试图避免直白地表达立场,可神威不放过他:“你是说咱们不干?”

  

  “我是说我们需要更充分的准备。”

  

  “那就是干喽?”

  

  “团长!”

  

  “嗯,什么?”

  

  阿伏兔瞪着神威,神威一脸天真地看着他,好像真的期待他给出什么意见似的。阿伏兔又开始想给神威一脚,但他知道这没什么用,他生了一会儿气,干巴巴地说:“我想……我们暂时不行,武器需要补充,我刚才说过了。”

  

  “不行?”

  

  “对。”

  

  “好!”神威拍了一下巴掌,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格外响亮,“你们听到了,我的副手说不行,那么我的答案也一样。我们还是来谈谈别的吧,下一项应该是什么?”

  

  众人都被神威儿戏的态度震住了,阿伏兔这下真的没忍住又踹过去一脚,他能确定,神威就是故意的,这个小混球明知道他不想表态,偏偏硬逼着他开口否决,还把责任一股脑推到他身上,简直就是恶趣味。

  

  那天会谈过后,阿伏兔逮着神威发难:“你想干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那么听我的了?我平时叫你少惹事你怎么不听啊?”

  

  神威由着他骂完,笑眯眯道:“生气了?”

  

  “你干嘛推到我身上?”

  

  “你不愿意吗,在父母面前拒绝他们?”

  

评论(30)

热度(371)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